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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7章 當掌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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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7章 當掌門

此時的靜隱尊者看起來狼狽又淒慘, 雲黛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,她就那樣垂著視線,冷漠地看著他。

靜隱尊者的眼珠無比渾濁, 他緊盯著雲黛, 眼底滿是悔意。

“為師錯了……錯了……”

“都是這命運不公,造化弄人!”

他像是鼓起了最後的力氣, 帶著滿腔的悲憤, 喊出了這句話,他的聲音顫唞著,沙啞又難聽。

“師父,”終於, 雲黛開口了, 她並未因靜隱尊者的淒慘模樣有任何動容,“事已至此,你竟還覺得你會落至如今的下場, 是命運不公、造化弄人嗎?”

雲黛道:“師父,本就是你心性不足,即使給你看清真相的機會, 你也會走至相同的結局。”

她的話讓靜隱尊者全身都不自覺抖了一下,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入了他的瞳孔中,瞬間化成了冰冷的水, 又從他的眼角淌出, 就仿佛是他落下了一滴悔恨的淚水。

這一刻,靜隱尊者突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, 過往的一切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回蕩, 他想起了雲黛剛拜入萬仞閣後,自己得知她竟擁有先天靈骨時的徹夜輾轉難眠;想起自己收雲黛為徒後, 那份隱秘又陰暗的心思;想起後來葉兮顏來萬仞閣後,他一次次地偏袒……

甚至於,他想起了那年玄誠子受傷損了根基後,周遭一聲聲的猜疑和斥責……

他總以為這麽多年來,自己會落得這樣的下場,是命運的捉弄,可分明從一開始,就是他的心性不夠,玄誠子受傷,同門猜忌他,他便一直耿耿於懷,以至於在這百年來生了心結。

雲黛拜入宗門後,他又因那份早年的心結,總覺得若是雲黛大放光彩,宗門內的長老弟子必定會拋棄他,轉而將雲黛托舉出來與他作對……

這想法始終折磨著他,這才令他釀成了大錯,落至了如今這個下場。

靜隱尊者終於明白了過來,原來一切的源頭,竟是從那麽早就開始了,根本不是命運不公、造化弄人,只是因為他自己,因為他想不明白,也放不下。

他很快就看到了站在雲黛身後的七位萬仞閣長老,他們皆望著他,神色各異。

玄誠子輕輕嘆了口氣,他是最了解他這位師弟的人,他知曉他曾經受過的那些猜忌,也知曉他因為天人五衰的劫數,對雲黛生出的厭惡,如今看到他落至這個境地,他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幾分自責。

若是他能拉他一把,是否一切都會不一樣呢?

許溪之提著藥箱,像是在猶豫要不要上前來給他包紮,不過她最後還是停在了原地,靜隱尊者的傷太重了,根本就無法醫治。

更何況,自靜隱尊者選擇與葉兮顏成婚以來,他的種種表現就仿佛是精神失常了,許溪之望著躺在地上的靜隱尊者,心裏竟隱隱有些發怵,而她眼底的那份恐懼與排斥,也恰落在了靜隱尊者眼中。

靜隱尊者突然就仰天大笑了起來,一股股的鮮血不停從他嘴角淌出,逐漸流進雪地裏。

雲黛就只是安靜地看著他,看著靜隱尊者的笑聲越來越低,最後他竟就那麽瞪著眼睛咽氣了。

一道靈光很快從他眉心升起,隨即擊射而出,向天邊掠去。

那是靜隱尊者的本命劍,他死之後,本命劍自也成了無主劍,會自行飛回劍冢,等待下一任出人前來拔劍。

雲黛仰頭看著那道光芒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中逐漸消失於天際,她心中突然就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。

許久之後,她收回了視線,看向了仍安靜躺在她掌心的掌門令。

萬仞閣的七位長老和一眾弟子此時都望著她,靜隱尊者的死亡讓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沈默,他們也沒再繼續催促她收下掌門令。

雲黛卻在這時,用一只手輕輕托起了那枚掌門令,而另一只手則伸出食指,對著那枚令牌輕輕一點,令牌很快便化為了一道靈光,融入了她的靈臺,逐漸在她的眉心凝成了一道紅紋。

與此同時,雲黛只覺此方天地間的一切都仿佛被納入了她的視角中,只需她一個念頭,籠罩在這座宗門之上的陣法便會雖她的意念而動。¤

而這一刻,雲黛的眼神也出現了細微的變化,前世她當了三百年的萬仞閣掌門,她對這座宗門本就已經了如指掌了。

萬仞閣的長老和弟子見狀紛紛抱拳齊聲道:“拜見掌門!”

……

華貴的玄木靈舟上,雕刻著繁雜的花紋,顯出一片威嚴之氣,此時這靈舟正向著神都的方向飛去。

青淵帝坐在甲板之上,身後站著兩名侍女。

芳久淩立於她面前,垂著頭,稍顯不安。

“坐吧。”青淵帝略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,於是芳久淩便有些忐忑地坐了上去。

青淵帝的眼神輕飄飄的,似是有些心不在焉,又好像是根本不怎麽在乎她。

“將你接回神都,是你母親的意思,孤已為你準備好了郡主府邸,待到回了神都後,會親自冊封你為明譽郡主,到時你便可將你的母親接出來與你同住了。”

青淵帝的話讓芳久淩不自覺皺了皺眉,藏在袖中的手也下意識攥緊了。

她不明白青淵帝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做,但她只是略思考了一下,便產生了一個猜測,也許是她的母親和青淵帝做了什麽交易……

芳久淩沒有直接問出口,她自小生活在萬仞閣,並不了解青淵帝的性情,她怕自己多說多錯,犯了什麽忌諱。

神都是青淵帝的領地,雖然就像雲師姐說的那樣,她若有心爭奪聖主之位,就必須率先回到神都,但她也清楚地知道,自己之後的路必定充滿了艱辛。

“聽說你從劍冢中拔出了本命劍。”青淵帝突然又開口了。

芳久淩的後背不禁冒出了冷汗,她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:“萬仞閣帶領弟子前去劍冢拔劍,我就順道跟著去了,也沒什麽特別的。”

要知道她上次拔出如磐劍時,還正好撞見了青淵帝追殺雲黛至劍冢一幕,芳久淩相信青淵帝那時必定已經註意到她了,只是沒分出閑心來找她麻煩。

青淵帝的神色未變,她只是突然擡起手,五指沖著芳久淩抓去,芳久淩心中一驚,卻硬著頭皮沒有躲閃。

青淵帝是聖尊,她卻只有第三境,若青淵帝想殺她,她是逃不掉的。

很快芳久淩就覺得自己的神魄中傳來了一股劇痛,她疼得連五官都扭曲了,待她緩過來後,她就發現自己已經疼出了一身冷汗。

不過隨即她就瞪大了眼睛,因為她發現限制了她許多年的生死渡魂咒竟被解除了。

也就是說,從此以後,她可以放心大膽地修煉任何功法,性命也不會再受到葉兮顏的影響。

青淵帝很快扔來一塊玉簡道:“這上面記載著傀儡術的修煉方法,既是葉氏女,便沒道理不通傀儡術。”

“多、多謝……姑姑。”芳久淩雖有些茫然,但還是接住了那枚玉簡。

她的心臟跳得有些快,她隱約明白了青淵帝為什麽會突然如此大方。

在這位神都聖主看來,她大概真的太弱了,弱到根本不會對她產生任何威脅,所以即使她搞了

些小動作,從劍冢拔出了本命劍,又想修習傀儡術,她也根本無所謂。

“以後若有人問起你的名字來,你便說你叫葉久淩,萬仞閣的人也不要聯系了,既已是葉氏女,就要明白你的榮耀和富貴都是葉氏給予你的,葉氏若是落魄了,你也討不到好。”

青淵帝輕飄飄地扔下這句話後,就沖她擺了擺手,示意她可以下去了。

芳久淩連忙低頭恭敬道:“是,陛下,阿淩這便退下了。”

芳久淩到底是如何想的,青淵帝並不是很在意,給她這些好處,也不過是為了從芳驚剎手中換取潛麟功。

待她將潛麟功修成之後,天人五衰就再無法困住她了,這對母女的命她也自不會留下,註定成為死人的人,到底是否對她有絕對的忠誠,她當然不會太在意。

等葉兮顏登上甲板時,天色已經有些暗了,她就見青淵帝此時正坐在甲板上,手持著一枚玉簡低頭看著。

葉兮顏腳步遲疑了一下,還是慢吞吞走了過去。

她已換掉了那身沾血的嫁衣,穿上了郡主的服飾,她身上的傷也被青淵帝帶來的禦醫包紮好了,只是她此時的臉色仍蒼白至極,令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搖搖欲墜。

葉兮顏許久沒穿過神都的服飾了,如今竟連她自己都覺得有幾分陌生。

見她走來,青淵帝擡眸看來,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又威嚴。

“姑姑,我已無礙了。”葉兮顏主動道。

青淵帝“嗯”了一聲,她沈默了片刻,突然問道:“姑姑沒出手擋下攻擊,讓你受了如此重的傷,你心中可有怨?”

這問題讓葉兮顏的臉色似又白了幾分,但她卻並未連忙表示自己並無怨言,而是低聲道:“兮顏起初是覺得委屈的,只是看到那靜隱尊者因此受了致命重傷,我便明白了姑姑的意思,心中也覺得值得。”

“那傷勢對我而言並不致命,卻能斬殺萬仞閣的掌門,令七宗失去一位聖尊,對我神都有利無害,”葉兮顏露出了一個笑容,“兮顏覺得……太值得了。”

葉兮顏的回答顯然讓青淵帝很滿意,她的神色也稍緩和了些,望向葉兮顏的目光更是帶了幾分慈愛。

葉兮顏輕抿著唇,正遲疑著要如何開口時,青淵帝便手掌一翻,取出了那枚黑色的傀儡戒。

“此物既是孤贈與你的,便還是由你收著,切莫再被他人搶走。”

青淵帝的話讓葉兮顏一瞬間有些心驚肉跳,她的目光落在了那麽傀儡戒上,神色間透出了驚恐與心虛。

“姑姑,我……”

“孤知曉他是你的心劫,”青淵帝道,“既是劫,便也是執念,孤還沒蠢到要強行拆散你們。”

她並沒指責葉兮顏,甚至沒說任何重話,就如許多年前,她發現葉兮顏與尚還是家奴的謝映玄之間的關系後一樣,她將他賜給了她,讓她不要太執著於此。

葉兮顏的呼吸突然就有些發緊,她從前總以為,她會親手殺了謝映玄,是因為她的姑姑不會允許她堂堂明怡郡主、神都未來的儲君會愛上一名卑賤的家奴。

可她現在卻發現,青淵帝根本未將這件事放在眼裏,她從沒想過要去阻止她,或者說,她根本不覺得這是什麽值得多費時間的大事。

一直以來……無法接受的都只是她自己罷了,因為她無法接受她的命運會被心劫操控,所以她親手殺了她最愛的人,卻反倒弄巧成拙、作繭自縛……

葉兮顏心底泛起酸澀,她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那枚傀儡戒,有些哽咽地道:“可是姑姑……他已經不愛我了……”

那份痛苦幾乎時時折磨著她,令她像一個溺水的人,越陷越深,永遠抓不住自己的稻草。

她甚至痛苦地想殺了他,想拖著他下地獄,可她……根本下不了手。

葉兮顏不知到底該向誰求助,她捧著那枚傀儡戒,擡眸看著青淵帝,眸中盈滿了淚光,她第一次用那種無助的目光看著她,滿含痛楚地問道:“姑姑,我該怎麽辦啊……”

青淵帝蹙著眉,半晌之後她竟嘆了口氣,她伸出手來輕拍了拍葉兮顏的肩:“心劫並非那麽好破的,待姑姑將先天靈骨取來,你便不需再困於此處了。”

她又將目光落在了那枚傀儡戒上:“至於這段時間,你只需謹記你是神都的明怡郡主,這世間的一切都該對你俯首稱臣,既是你親手制出的傀儡,便是你的所有物,他沒有資格不聽你的話。”

她說到最後一句話時,語氣中帶著的威壓竟令葉兮顏瀕臨崩潰的情緒慢慢緩和了下來。

潛伏於萬仞閣多年,她卻沒能奪來雲黛的先天靈骨,她拼盡一切覆活的愛人,甚至因為愛上了雲黛而背棄了她。

即使她在離開前,斬殺了萬仞閣的聖尊掌門,但也讓自己受了重傷,這一路來,葉兮顏的經歷可以用“慘不忍睹”四個字來形容。

她幾乎不得不承認,她輸得徹底。

可如今聽了青淵帝的話後,那份強烈的挫敗感又逐漸消散了。

葉兮顏深深吸了一口氣,收緊五指攥緊了那枚傀儡戒:“我明白了姑姑。”

她的眼神很快變得堅定:“峮七留陸五令八巴兒吳 我是神都的明怡郡主,這世間沒什麽是我得不到的,既是我的傀儡,便不能不聽從我的指令!”

……

雲洲梨山下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雪,那日玄淩殿前大戰的痕跡也很快被冰雪覆蓋。

萬仞閣的長老弟子們也忙碌了起來。

掌門易位,他們要做的瑣事很多,這其中最閑的反倒成了雲黛。

因為她受了傷,七位長老又自覺是她的長輩,楞是將本該由她做的瑣事全攬過去了,讓她可以騰出時間來好好休息。

這感覺實在有些新奇,畢竟前世雲黛成為掌門時,宗門內的人已經死的死,逃的逃,就連山門處的長梯壞了,都需要她親歷親為地和殷蝶師姐一起來修。

直至後來她修為提升,也帶著萬仞閣打出了一片名聲後,萬仞閣再又招了不少新人,雜事倒是不用她做了,但新入門的弟子修為有限,門內大部分事務還是落在她肩上。

差不多是等到她臨近進入龍門道場問道重生前,宗門才培養出了一批可用之人,讓她不必如之前那般勞累了。

所以雲黛才會在剛重生後就跑去找齊師兄和殷師姐,這兩位可是在她最艱難地時期和她一同徹夜奮戰過的戰友。

於是雲黛竟然不自覺地羨慕起了靜隱尊者,要知道靜隱尊者當了掌門這麽多年,根本就不怎麽管門派的事務,瑣事都是交予蘇秋娥在做,他一天天的不是閉關修煉,就是研究自己的東西。

說起來,雲黛當上掌門之後,蘇秋娥倒是來找過她一次,她是來交接各項事務的,雲黛也的確沒有將門派事務再交給她處理的打算。

那次在玄淩殿的大戰,蘇秋娥也在場,她自然親眼見證了雲黛是如何揭露的葉兮顏的真面目。

因此再見到雲黛時,她心中萬分愧疚,幾次都想開口說些什麽,只是雲黛的神色實在太冷淡了,她最終只是落寞地離開了,並未再說什麽,此後也再未在雲黛面前出現。

至於那些門派事務,又被玄誠子大手一揮攬過去了,這位萬仞閣的大長老不容置喙地指揮了好幾名弟子,幫雲黛將住處搬去了掌門居住的紫霄樓,又勒令雲黛先把右手的傷養好了,別的事一律不讓她過問,這反倒把雲黛給弄懵了。

甚至於在雲黛將龍脈石和翡翠樽掏出來,想幫助萬仞閣的弟子們淬煉法寶時,沈長玉也主動站了出來,把事情攬了過去,龍脈石也被安置在了銜玉湖的湖心島。

如今整座宗門都被籠罩在了濃郁的靈氣中,凡身處萬仞閣之內的修士,修煉速度都會變快,此物也將會福澤宗門千秋萬代。

於是雲黛就這樣閑了下來,每日只需坐著等各個長老前來給她匯報門中的情況,再打坐修煉養傷就行了。

這日,雲黛坐在屋門口,望著院落中越積越深的雪,怔怔出神。

“雲黛,該換藥了。”斬月在她身後喚了她一聲,雲黛卻不知在想什麽,竟完全沒聽到。⑨

“雲黛!”他有些無奈地又喚了一聲,雲黛才恍然驚醒,回眸看向他。

方正的門框,框出了室外的滿腔風雪,一身白衣的少女坐於門前的竹椅上,發絲被輕輕拂起,她眉間那枚屬於萬仞閣掌門令的翎印雖是鮮紅之色,卻並不讓人覺得艷麗,反而令她的面容更加清淡。

斬月有一瞬間覺得眼前的雲黛是那樣的熟悉,仿佛真正與他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了。

他那時認識雲黛時,她就已經是萬仞閣掌門了,只是……

雲黛此時正用一種略顯茫然的目光望著他,像是在問他為何要突然喚他。

斬月輕輕嘆了口氣,記憶中的雲黛很少會露出這樣的神情。

突破至破情境的她,有了更多的情感,似也更加鮮活起來,斬月有時也不知這種變化到底是好是壞。

他慢慢走近,俯身在她腳邊蹲下,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,低聲道:“該換藥了。”

“嗯,好。”雲黛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,用左手掀起了遮住手臂的衣袖,露出了被紗布一圈圈纏住的右腕。

斬月小心地托起她的手腕,很認真地解開了紗布,開始給她換藥包紮。

雲黛右腕處的傷很重,所以即使已經休養了許多天,那傷口看起來仍舊紅腫刺目,有些嚇人。

待到斬月終於將傷口包紮好後,他一擡頭就見雲黛又心不在焉地看起了屋外的雪,不知在想什麽,只留給他一個側顏。

斬月心中突然就很不是滋味,他手掌上移,直接掌住了她的腰,緊緊地抱住了她。

雲黛驚了一下,下意識向後仰去,那竹椅的靠背本就很低,她便直接被斬月抵上了靠背,困在了他臂膀之間。

雲黛輕輕皺了皺眉,她伸手想去推他,斬月卻像是怕她拉扯到手腕的傷口,已提前架住了她的小臂,令她使不出力氣。

不過雲黛本來也沒想掙紮,她很快放松了下來,手也摟上了少年的腰,她將額頭輕輕壓在了他的肩上,像是在認真地同他依偎取暖。

風雪被捎帶進來,輕輕灑在了兩人的發間,雲黛偏過頭來低聲問他:“你怎麽了?”

斬月抿著唇,半晌之後才有些苦澀地問道:“他走了你就那麽傷心?”

雲黛楞住了,她竟許久沒能接上他的話。

本命劍是可以感知到主人的情緒的,斬月很清楚雲黛的性格,她非常善於壓抑自己的情緒,可饒是如此,他還是能隱約感知到她心底的那份酸澀與痛楚。

很細微,可即使如此細微,斬月仍感覺到了那份強烈的煎熬。

“沒那麽嚴重……”雲黛說得輕描淡寫,好似真的完全不在意。

“我可以……陪你去神都把他搶回來。”斬月終於咬牙說出了這句話。

雲黛像是突然回過了神,認真地看向了斬月:“你不是討厭他嗎?”

“可是你喜歡他……我不想看你這麽難過……”

斬月垂下了視線,避開了雲黛望來的目光,他其實很希望雲黛可以反駁他,反駁他她並不喜歡他,反駁他她其實沒那麽難過。

可雲黛卻沈默了,半晌之後才輕輕說了一句:“我有什麽理由跑去神都搶奪一具葉氏傀儡,我剛當上萬仞閣掌門,還有很多事要做。”

“謝映玄屬於葉氏,他天生就站在我的對立面。”

“我早就應該……應該殺了他,也免得他給我添麻煩。”

雲黛的話讓斬月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,她說她該殺了他,可她的語氣中卻又不帶一絲殺氣,甚至於她的心底是一片冰冷的死寂。

斬月騙不了自己,他知道雲黛喜歡謝映玄,也許她並不會承認,也許她會流露出最冷漠的一面,看起來仿佛真的滿不在乎,可她就是喜歡他,否則當初在鏡花島時,她又怎會縱容他那般逾矩地觸碰自己,否則為何直至現在,她都沒真的殺了他。

斬月收緊了胳膊,用力地抱住了雲黛,雲黛卻笑了一聲。

“斬月,你到底怎麽了,你不是討厭謝映玄嗎?他被走了,你怎麽好像成了最難過的那個。”

她的手輕輕落下,竟觸上了斬月頭頂的翠色龍角,指腹緩緩摩挲,那裏的觸感竟也如玉石般冰冷光滑。

自重生以來,她就與斬月變得極親密,前世的她可不會這樣直接地去觸摸他的龍角,他也不會如現在這般隨時隨地地貼上來抱她。

雲黛其實是喜歡與斬月親近的,本命劍與主人心意相通,親密到幾乎血肉相連,靈魂相依,因此與他親近時,她也像是得到了某種安慰,而那些負面的情緒也會隨之慢慢消散。

雲黛很快摟住了斬月的脖子,貼上了他的臉頰。

“別想了,”她低聲說著,也不知她是在對斬月說,還是說與自己聽,“我還有很多事要做,人生在世,本就多離別,我早已看淡這些,還不至於被困在其中。”

這時,雲黛突然感覺到了一絲靈氣波動,她將斬月推開,伸手便從腰間抓起了此時正閃爍著淡淡靈光的靈獸袋。

傳音蟲有了反應,是鐘妙商在找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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